琴声弦断

【叶黄】溯世而谈

*10.27叶all深夜六十分：说书人

*武侠paro，题目来源于音频怪物歌曲《溯世书》

“……就说那古人曾道，‘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这叶秋往日确实辉煌，但离了嘉门，究竟是死是活，何去何从，还未曾知晓，预知后事如何——”

“啪——”说书人一拍过板石*，道一句：

“请听，下回分晓！”

茶肆里的人们看着那说书人走下了台，直接就着茶壶嘴儿往喉咙里灌水，俨然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这才恋恋不舍地慢慢散去。

茶肆的老板娘扔给说书人一个钱袋，那人连数都不曾数，在手上掂了两掂，笑了笑，就不知道钻进哪儿去了。

一间屋子里，总会一些地方很特殊，进可攻，退可逃，俯瞰全局位处盲点。

那个蓝衫青年就坐在这样一个地方。

青年眼睛很亮，皮肤偏白，手腕细细瘦瘦的，手指刻意蜷着掩藏手上的老茧。桌上摆了一壶清茶，三盘点心，点心多是甜口，却都还没怎么动，桌边倚着一把看着破破烂烂的伞。那人拿手拨弄着筷子，嘴唇总是在动着，也不知道自己与自己都在说些什么，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然后就看有个人影凑过来，就像穿过人流钻进来，大咧咧地坐上凳子，随随便便拈起一块桃花糕就往嘴里塞，末了还不满地嘟囔一句：“怎么都是甜的啊。”

这话和动作惹得对面那人一皱眉，扬着筷子就去打说书人的手腕。

“够无情的啊。”说书人摇摇头，从竹筒里拿了双筷子，又夹了块糯米藕放进嘴里，然后还咂咂嘴。

“我也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了，堂堂嘉门第一高手，在武林里也算是排得上号的，就这么窝在一个小茶馆里面说书——”那人语速快得要命，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却怎么都藏不住内里的心疼和愤怒。

“我觉得挺好的。”叶修耸耸肩，迅速打断了对方的长篇大论，指了指倚在桌边的那把看着破破烂烂的伞，“况且我这不是攒银子铸兵器吗，你也不是不知道，却邪留在那里了。”

“你上哪儿铸不行啊！墨家那群痴匠看见千机伞能放得了手？？？”黄少天气急，“我又不是没钱！况且这武林那么大，你到哪儿不行！”

“然后呢？”叶修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你们的蓝溪阁，老王的百草堂，小肖的雷霆山庄，张佳乐的百花谷，我要是想去，没有哪个是不欢迎的，就连老韩他们霸图盟，我都敢打包票。”然后他突然开始笑，笑得温和又冷静，“然后呢？”

黄少天语塞，他挺想说然后就这样啊，但却也说不出来。

叶修是谁？黄少天盯着眼前这个人，有无数个描述在他脑子里打转儿，但他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叶修是谁？叶修就是叶修。

黄少天很难拿“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这种词来形容叶修，因为无论怎么看上去都不搭调，但是有时候，他看着叶修那双沉稳又坚毅的眼睛，就算这人嘴里吐出来的话再欠，再怎么调侃揶揄，再怎么直白到让人恼火，他还是会觉得叶修就是叶修，还是怎么样都生不起气。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有时候他脑子里会突然冒出来这样的字眼——来形容叶修。

……

去你的无欲！黄少天看着桌子上风卷残云一样消失的食物，还有玩着筷子念叨着“好像还没饱”的叶修，忍不住哀嚎。

他几乎还一口都没动呢好不好！

“小二！”黄少天扬起手喊道，“加一碗馄饨面，一屉叉烧包！”

叶修看着面前热腾腾的叉烧包几乎快被感动了，他一向对吃喝没什么偏好和热爱，爱吃的东西不多，叉烧包几乎是少有的几样之一了。

然而他只是“几乎快”被感动了。

“赶紧吃，吃不完打死你！”黄少天莫名其妙地没好气。

“来半个？”叶修也不恼，就是笑了笑，把最上面那个又软又热的包子掰成两半，在大一点的那半个上吹了几口气，递给黄少天。

动作随意又自然。

“嘁——”黄少天对口感偏甜的东西向来没什么抵抗力，况且确实是挺饿的，接过那半个包子，就着馄饨面大口大口往下咽。

叶修仗着黄少天嘴被吃的占着，自己慢悠悠地一口一口咬，然后一句一句地反驳黄少天的话。

“我说少天啊，你是说我，在武林里排得上名吗？”叶修似笑非笑，“说要打死我的也是你吧？”

黄少天吞咽馄饨的速度都慢了下来，支支吾吾的，只恨自己嘴里都是热汤。

“咱俩单挑多少场来着？”叶修装作记不清的样子，“谁胜得多啊？”

黄少天这口汤总算咽下去了，他的嗓子都被烫得火烧火燎的。

然而他宁可……他没咽下去。

黄少天一手拿双筷子，一手捏着个包子，装着听不见似的往窗外屋里各处乱瞟。这个胜场啊，说出来还真挺伤自尊的。

毕竟黄少天的战斗风格本来就不适合单打独斗，尤其是在不分生死的情况下，和他同一层次的人几乎都能把他压制到死——当然，和他同一层次的人太少了。

然而叶修绝对算一个。

况且，要是被问和叶修这人的单挑胜场，恐怕整个武林里也没几个能张得开嘴的人。

“滚滚滚！！！闭嘴！你嗓子都哑成什么样了你还那么多话，我真不知道你图什么啊我说！”黄少天这样子倒像是恼羞成怒似的。

“图个乐儿啊。”叶修笑道，却也挺乖地不说话啃包子，虽然他也挺想吐槽黄少天说他话多的立场。

黄少天埋头吃面，视线被雾气模糊成白茫茫一片。

叶修其实也没说错。

他出身贵胄，高门大户纨绔膏粱他见得多了，当初逃家也正是想闯荡闯荡江湖山野，现在在市井厮混于他而言也没什么不好接受，反而觉得能看尽世间百态，乐趣颇多。

但他能接受，旁人却不同。黄少天和叶修相识多年，就连叶修那些身世和当年逃家的经历黄少天都略知一二，叶修自己不觉得，黄少天却替他难受替他心酸，又只能叹一声气，了然叶修就是这样的人。

次日一早，叶修醒时，身边的黄少天早就没了踪影，只看到旁边的书桌上放着个小小的包裹，拨开布料就能看到深褐色的金属——那是剔脊龙髓打成的伞骨。

叶修无奈地笑了笑，把伞骨收进木箱里。

“上回说到，嘉门叶秋不知所踪，这回，听我给大家分说蓝溪阁剑圣黄少天。”

一道蓝色的身影迅速从窗前掠过。

“黄少天其人，行踪诡秘莫测，为人爽朗大方，佩剑冰雨更是只见锋芒不留活口——”

叶修轻笑，扬手，只听醒木清脆一声——

“溯世书溯世而敛，叹过尽千帆后，凡生怎般！”*

- END -

*过板石：就是醒木，大家比较熟悉的名字是惊堂木，“惊堂木”的叫法一般是说文官用的那种，说书人用的一般是叫做“过板石”“拎儿”或者“止语”

*这句出自《溯世书》最后的念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