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弦断

【叶翔】Endless Song （1）

*一个不会很长的连载

*题目瞎起，没什么关系

盛夏的夜晚，空气中总是飘着些许燥热的。

屋子里的空调打得很低，冷风呼呼地从机器里往外吹着，蝉鸣有气无力地飘散在树叶的缝隙间。

孙翔瘫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刷着微信朋友圈，嘴里嘎嘣嘎嘣地嚼着番茄味儿的薯片。

然后他看到首页跳出来一条新消息提醒，是一个大一学妹发送的视频分享。

【今天看到的街头歌手(≧▽≦)超超超超超————————级帅！！！！！！】

【秒拍视频】

孙翔撇撇嘴，他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也觉得现在很多小姑娘看到长得好看点的就喊帅是件特别无聊的事情——即使他自己也在这个被喊范围里——但他还是点开了视频，没什么原因，就是闲的。

视频封面是一个模模糊糊的男人的轮廓，天色透着点昏黄，看不太清样貌，只能看得到斜挎在身上的木吉他，和衣领上亮闪闪的金属拉链。

那个白色半透明的加载图标就在视频最中央的位置没完没了地转着圈，几乎遮住了视频里男人的整张脸。

慢得有些奇怪了，孙翔的手指在沙发上敲打着，脸上有点烦躁的意思。

算了，不看了。

孙翔快要伸手去按后退键。

然后他听到吉他拨弦的声音。

“青春的人儿啊——”

那人的声音有些沙哑，歌词里的上扬的尾调和快吞没在吐字里的儿化音漂散着烟雾朦胧的撩拨，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性感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

男人从鼻腔里闷出的轻笑带着些特别的味道，酥酥麻麻，滚着颓然忧郁的炽烈在每一滴歌声里汇聚，聚成点点滴滴的热意，悄无声息地溢进孙翔的指尖。

“想想一个人的十年会怎样——”

孙翔额头上沁着细小的汗珠，牙关不知何时已经咬紧，他盯着模糊画面里男人的脸，那张始终带着浅笑的面孔，那只捏着话筒沉浸又放松的漂亮手腕，甚至都不敢呼吸。

在一种近乎纯然的安静里，孙翔听完了那首歌。

录制的背景太嘈杂，整个视频也摆明了是随手为之，有些词句他听得不甚分明，但他却能感受到那种让他头皮发麻的悸动。

孙翔说不好是因为那歌曲太过直击胸膛，也不知是否是因为那唱歌者的声音太过摄人心魄，他只觉得像被掐住软肋，扼住咽喉，攥住心脏——一腔热血澎湃，不知归处。

他盯住那张最后的画面，画面上的人微低着头调试话筒，神色专注又静谧。

坦白说，以这个视频尴尬又可怜的分辨率来看，这么小的人脸根本就分不清算不算帅气，孙翔甚至连五官的轮廓都看得不甚清楚，但是那人身上有一种奇特的气质，或者说韵味，很难形容，很难表述，但是却又不得不说，相当吸引人。

孙翔脑子里仅剩下一句没完没了到处乱飞的弹幕。

我要搞他。

一定。

从学妹那里打探到那个歌手究竟是谁其实是件挺简单的事。

第二天晚上八点没到，孙翔就开着车绕着全市大街小巷转悠，很容易地在几个经常有独立歌手驻扎的地方找到了叶修。

是的，那人叫叶修。

叶修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天色还尚且亮着，公园里有些锻炼的老人，还没到他的表演时间。

他脚边摆了个音箱，怀里抱着个吉他，就是市面上音色不错里面最普通的那种，样子看上去也有些年头了。

叶修有一搭没一搭地调整着吉他的声音，手上拨弦，不成曲调，嘴里稍微哼着些什么。

孙翔从他那辆白色的奔驰轿跑上走下来的时候，正好看着叶修拨着火石点烟。

打火机是街边上一块钱俩的那种，颜色夸张艳俗，但是攥在叶修那双手里面，却怎么看怎么显得赏心悦目。

孙翔从挺远的就认出叶修来，没什么原因，就是直觉。

那人头发留得略长，倒不像是刻意，大概是还没来及修剪，原本的三七分被夏天呼呼的风吹得有些撩起来。他穿了件藏蓝色的短袖，素色勾勒出腰间的线条，衣服下摆淋着些白色的点迹，挥洒的样子就像是油画的颜料溅染在那上面。

大概是火机没了气儿，叶修拨了好些下也只有细碎的火星飘出来，他挺郁闷地叼着烟坐着，手一扬，连看都没看，就把打火机扔了出去。

亮橙色的小东西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应声落入几米外垃圾桶。

我操。真他妈帅。

孙翔盯着那只扬起的手臂，舔了舔嘴唇。

他没凑近去搭话，也没刻意避讳着，就在对面找了个长椅坐下来，把那个大号箱子放在腿上，直勾勾地盯着叶修。

叶修好像是根本没注意到似的，或者是注意到了却没在意，懒散又悠闲地倚在长椅上，脑袋枕着手臂，叼着根烟仰脸望天。

那画面看着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过了几分钟的样子，叶修把嘴里那根没点的烟揣进口袋里，从背包里翻出个面包出来迅速地啃掉吃光，突然间就从长椅上跳了起来，就好像一小块干面包就能让他从之前那副散漫的样子变成了精力充沛的状态。

孙翔这才注意到，周围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坐着，姿态熟稔又自然，像是早就习惯了。

叶修大大方方地把装吉他的包放在话筒前面，脚底下打着拍子。

旋律挺有点熟悉，也不算是激昂，大概是那些流行的热场曲子。

孙翔把怀里的箱子打开，从那里面拿出来一个深色的荧光牌子。

黑底粉字，大得吓人的“叶修”两个字，还附带一个特别大号的实心的桃心。

鬼知道在这里举起来有多尴尬，况且孙翔还是个男的。

可惜的是，尴尬的只有周围的人，两个当事人一个专心弹吉他调话筒，另一个专心举牌子盯着前面那个。

场景概括一下，大概也就四个字。

妈的智障。

“充满鲜花的世界到底在哪里——”

低沉微哑的男声伴着乐声响起。

“如果它真的存在那么我一定会去——”

人群里炸开一阵小小的骚动，孙翔总算明白旋律里那些似曾相识大概源于什么。

与之前视频里那首小众到不行的歌相比，这首歌之于无数人应该都算得上熟悉，然而正因为熟悉，人们对于现场演唱的《追梦赤子心》也就更加陌生。

没几个人敢在演唱会里演绎这样一首高难度歌曲，哪怕这个演唱会只在路边，只在夏日的夜风里。

“但我愿不停探寻——”

孙翔用力攥了攥手指，抱着牌子站起来，他觉得自己像是被哽住了，鼻子酸得要命。

“向前跑——迎着冷眼和嘲笑——”

挑高拉长的音调，没有气弱，没有假音，铿锵的吐字和高亢的旋律——很难想象是怀着怎样决心和意志的人能写出这样的歌，更难想象是怀有怎样张扬和灿烂的人能在人群面前嘶吼出这首歌。

孙翔觉得，他大概一生都很难忘记那个画面了。

喷涌而出的，炽烈灼烧着的，炸响在整片穹宇中的。

在夏夜暗蓝色的夜幕之下，在茫然无措的人群之间，在寄寓了整个热爱的破败舞台中央。

有灵魂在燃烧。

“与其苟延残喘不如纵情燃烧吧——”

不再有人看向孙翔，不再有人因为那个滑稽荧光牌子而偷笑。

“不妥协直到变老——”

那声音缓慢地收回。

叶修吐了口气，额头上挂着亮晶晶的汗珠，短发被风吹得扬起来，他拢了两根手指，在眉毛上面往前一扬，算是个浮皮潦草的致敬，又带着点痞气又连着点潇洒，那样子就跟从武侠故事里走出来的少侠似的，身上淋着些骄狂，笑里面藏着点得意。

“哎，谢谢那小哥啊，够认真的。”他就好像刚看见孙翔举的那牌子似的，脸上有点惊讶，语气里带着些揶揄。

叶修略一欠身，他看见吉他包里零零散散搁了些零钱，有几个钢蹦儿闪闪发亮，一块的五块的十块的也不少，甚至还能从里面看着张深绿色的。

“多谢各位先前捧场——”叶修这话里带出来点京腔，还显得有点喘有点哑，但是吧别说还真有些性感在里面。

他那件宽松的T恤上浸了汗，深蓝色都成了黑的，已经快贴在身上，叶修抓着领子往里兜了点风进去，又抱起吉他。

“下一首——hey，soul sister！”

叶修捋了把头发，手臂高高扬起——

演出散场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快十一点了，中间的确是有会儿休息，但后来人走得七七八八时候，叶修却也没偷懒。

叶修在那里正收拾东西，孙翔搓了搓手，一直抱着那个牌子让他是真的有点累了，他看了眼周围，就剩他们两个人，孙翔才收了东西，快步走过去。

“你叫叶修是吧？我叫孙翔。”孙翔觉得自己居然有点紧张，他甚至不记得从小学四年级之后除了这回他有过紧张的时候。

真特么丢人，孙翔暗地里骂着。

“哦，小孙啊，你好。”叶修笑了笑，拧开瓶矿泉水整瓶地往嘴里倒，“我记得你来得挺早的。”

叶修这人说话倒也一点不让人尴尬，跟唱歌时候不一样，人看着挺温和的还。

孙翔想着，点点头，问了句：“你饿了吗？我请你吃饭。”

“不用了吧。”叶修有点惊讶地看着他，摆摆手。

“我喜欢你。”孙翔很认真地看着叶修。

“啧。”叶修耸了耸肩，把吉他包背身上，“喜欢我的人挺多的。”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客气，但却也不假。

“我请你吃饭。”孙翔说，然后想了想，“去哪儿你定。”

这小孩儿还真逗。叶修看着孙翔那挺认真的样子，差点没笑出来。

“行吧。”他点点头，手揣口袋里。

耶！孙翔在心里面挥拳，想着第一步真顺利。

至于叶修打算去吃什么，孙翔还没真去细想，毕竟吧他觉得，叶修就算是去全市最贵的西餐厅乱点，一顿饭能吃下十六盎司那么多的肋眼牛排——也没什么。

- TBC -

本章出现的三首歌（以出场顺序为排序）：声音玩具《秘密的爱》，GALA乐队《追梦赤子心》，Train《hey，soul sister》